一周后的天气放晴的深夜,营业后,我按耐不住一之濑枫的请求,跟他一起去了社员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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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今晚客人不到满席的地步,但是选择坐满九十分钟的占八成。可能是之前,雨夜送客和在楼下跟本城一辉聊了好一会儿受凉了的缘故,我感冒了。
最后的订单锁单之后,我婉拒了要求after(注:营业后的店外售后服务)的客人,还好她没有发怒,也没有任性地要求下一次,这让我送了一口气。
我是厌倦应付“贪心”的女孩子的,毕竟作为担当,牛郎无法满足她们的一切愿望:
无关金钱,无关好感度,牛郎也有抱恙和情绪低落的时候。
与其勉强应付女孩子们的期盼,倒不如跟她们直说的好,免得到时候搞得双方不愉快,不欢而散,各自懊恼。
场内的压轴曲唱罢,也就到了今日营业时点的结束。
等到客人们陆续离场,店内只剩下我、店长、员工们和内勤们的时候,我强打精神,对员工们开了一场“当日营销情况”的总结会。
我不知道自己的话被多少人听了进去,但是从最后员工们应“是”的音量和抬头看我的精神面貌来判断,我认为自己还是为他们“打气”成功了的。
过后,我进入独立的休息室里服了解酒冲剂,打算自己叫车回家休息。
走到电梯口时一之濑枫追了出来,说想去觅食。
一之濑枫在电梯里吵吵闹闹地说了一通话,除了几个关键词“社员食堂”、“没去过”之外,我什么也没记住。
不知怎么地被他说的有点饿,头昏脑胀的我就答应同行了。
路上,我早已经困倦,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我明显感觉眼前呈现出一派重重叠叠、光怪陆离的幻影:
路灯、车灯、巨大看板的射灯……我看不清楚。
如果不是身侧的一之濑枫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不断跟认识或者不认识的牛郎同行们打招呼,我大概会在这条不眠街道上睡下去。
“打起精神来,恋代表!病怕人的!”
一之濑枫浑身散发着正能量。
的确,在他那个年纪时,我也对这种说法深深相信着。
“知道我重感冒还拉我出来,你是第一个。“
只是,我已经不像他这么年轻。
20岁前半,觉得生病无所谓;20岁中旬,觉得生病可怕,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从容;20岁后半,祈祷着“不想再生病了”,却依旧在服药喝酒、服药喝酒中恶性循环。
“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想要让恋代表吃一次社员食堂就难上加难了。“
一之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皮,我忍不住笑了。
“是吧?是吧?”
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别像星川爱子一样耍小聪明。“我笑着说,”与其说是被你抓住机会,不如说是我真的想吃东西。“
一之濑枫神色夸张地告诉我:“星川爱子说她20岁才第一次喝星巴克,听到这个天丽前辈整个人都石化了。”
我几乎不用思索,就知道碰见那种女孩子应该如何应对。
我对一之濑枫说:“换做我,我就说:‘客人记错了吧,是担当在他20岁时才第一次给你买星巴克的咖啡吧?’女孩子高兴就好了,让她觉得有人在乎她就好了。”
一之濑枫问:“这样话,双方的话题不就变成用谎话来维系了吗?”
“牛郎店本来就是谎话多于真话的地方。”
说完之后我立刻后悔了,希望一之濑能把这句话忘掉。
“然后星川爱子又说,迷上牛郎后她有个习惯,就是把她喜欢的牛郎日常去过的地方和吃过的东西的照片保存起来,看着看着就好像她自己也去过、也吃过一样。”
我问他:“天丽什么反应?”
他咧嘴笑着说:“就……就跟看宇宙人似的。”
“以后这种稀奇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知道什么叫痛客吗,一之濑?”
“就是那种不尊重担当和让担当受伤的女孩子。”
“不是。”我逐渐变得清醒,“痛客是那种因为得不到担当的爱,而想法设法把自己变得很可怜或者很受伤的女孩子。”
“那恋代表呢,遇见过很痛很痛的客人吗?”
“很痛的客人很多,得到的爱也很多。“
——爱很多,而不是真爱很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孩子和担当之间相互渴望着被爱,后来却因为各种原因讨价还价,不知满足,直到伤痕累累,哭泣的一方说:我不欠你什么。
——维系爱情的,是人心,还是金钱?
——抬头望月,爱到深处即相恋。
望月恋,我的源氏名的由来。
走到社员食堂入口处时,一之濑枫停了下来,他站在我对面,问我:
“恋代表教教我吧,客人问我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我要怎么回答她?”
“你告诉她,二次元里面的恋人你有很多,至于三次元,早就分手了。”
入内,没想到in group的总执行董事凌波润也在。
我让一之濑枫去点单,我坐到了凌波润的桌子对面。
“恋君,真是奇怪,我明明吃了友梨花的手料理,现在又坐在社员食堂吃山药豆腐泥。”
我看着桌上的盘子,上面是凌波润吃了三分之二的豆腐料理。
料理人的调制手法一如既往地令人费解:
他们把甜肉松和小咸虾仁洒在豆腐上,还配置一碟像奶油一般的浓稠的调味品。
——能吃掉三分之二,凌波润已经很厉害了。
我现在这么想。
但是当一之濑枫把他点给我的同款料理端上来后,我立刻就后悔了:今夜限定的山药豆腐泥其实味道挺不错。
凌波润问:“友梨花问我,为什么电视剧和电影里的牛郎统统都是坏人,都没有好下场?恋君,你说是为什么呢?”
我稍微想了想,然后说:“牛郎的存在,是好是坏,无非是这个社会的口碑。不管被拍成什么样,接受就好了。”
“友梨花,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这场戏原本山田隆之介导演是想把牛郎换成黑道的,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后来找到我,我说可以,我对报酬没要求,唯一的希望就是要在in group的Q.Sii本店所在地取景,把Q.Sii的看板拍进去,我很傻吧?明明我是in group朝营业牛郎店donuts的所有者,应该首先照顾自己的店铺吧?”
看凌波润想跟我单独聊,不用提醒,一之濑枫就很醒目地端着自己的盘子去离的远的地方坐了,他从不缺乐趣,就算是一个人吃饭也会想法子变得开心。
“不要蘸。”凌波润在我的筷子就要触及小碟子里的白色东西时,摇摇头,“开始我跟你一样,以为是奶油,吃了才知道这是食堂的新入社员新发明的特制优格乳。”
“酸的?”我难以置信。
酸的优格和碱性的豆腐和山药的中和搭配,这个新入社员构思的食谱真离谱。
凌波润点点头,他说:
“先前去片场彩排的时候,我在门口听见了,经纪人强烈反对友梨花跟我共演,说牛郎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不要因为跟牛郎一起拍戏影响了名声。”
他跟我讲起了那天的事情,他说友梨花跟其她女孩子不一样。
那天的片场里,经纪人小松亚茉说:
“友梨花,凌波润是谁你知道吗?他不是个普通的牛郎,是在大手牛郎集团里有说话权的总执行董事,他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你不要把他放在心上,他不过是你演艺之路上的一个特别出演搭档而已。”
友梨花反驳说:“你把我的共演搭档分等级,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我怕你被他迷住了,我听亚须香说你跟凌波润交换了联系方式,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呢?”
小松亚茉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快。
友梨花问:“今天亚须香这么早来,就是为了向你告我的状的吗?”
“你是有名事务所的人气女演员,他是牛郎,你怎么能把自己的隐私随便透露出去!”小松亚茉冷冰冰地说,“是他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要到的吧?”
“润董事没向我要什么联系方式,是我自己主动提出跟他交换的。”
“那也肯定是他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让你上当了。”
“手段、手段,小松姐,请你不要把牛郎想象得那么无耻!”友梨花明显生气了,“in group的牛郎是带着尊严工作的。”
“这集的全部戏份拍完之后,你必须跟凌波润彻底断绝联系。”小松亚茉用决不妥协的态度说,“以后再接到相关的委托,我也会回绝掉,我是为你好。”
“我不是坂口爱理,他不是枢木聪。你以为你可以主宰我们的人生吗?”
“我们?你跟凌波润接触才几次,你说我们?”
小松亚茉几乎尖叫起来,怒不可遏。
“嗯,我们。我和他。”
友梨花对了上去。
“凌波润的社会关系你知道多少?他接触过的人你知道多少?他怎么从普通牛郎到当上in group的总执行董事的你又知道多少?我不知道他哪一点吸引你。”
小松亚茉用极快的语速说着,似乎并不想听友梨花的回答。
她继续说:
“友梨花你听说过 ‘in之夜大型牛郎先生总选举’活动吧?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三年的活动总统筹就是凌波润。”
“in group是在籍从业员超过五百人的大手牛郎集团,加上来现场观看盛宴的客人,要顺利把活动办成功所涉及的人力、物力、场地不简单吧?单凭这个你就该知道他的社会关系不一般了吧?”
小松亚茉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是喝水之后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她说:
“跟太牛逼的牛郎接触,可不是好事情!豪德寺景吾那种例外。”
友梨花笑了,说:“你也像那些人一样,只把牛郎豪德寺景吾高高抬起,眼里只容得下他吗?”
同样厉害的牛郎,小松亚茉只认可豪德寺景吾。
“真是讽刺啊!”友梨花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经纪人,“如果跟我共演的是豪德寺景吾,小松姐就会觉得脸上有光吧?就会说要好好把对方放在心上了吧?”
“我没这么说。”
“小松姐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友梨花说,“滔滔不绝地说着润董事的交友关系和社会关系怎么怎么样……就算是小松姐觉得凌波润不如豪德寺景吾,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凌波润是为集团,豪德寺景吾是为自己,豪德寺景吾的社会关系和人脉关系惠及过他所属的集团吗,没有吧?”
“你真是执迷不悟!”
小松亚茉训了友梨花一句。
“执迷不悟的到底是谁?一面说讨厌牛郎一面又把豪德寺景吾当作牛郎之神崇拜着的双面派的又是谁?”
友梨花连着发问,她看着站在对面朝自己说教的经纪人。
“润董事向剧组提出在Q.Sii所在的大楼的街道拍摄,不就是为了让这个社会理解牛郎吗?不就是不希望Q.Sii的七濑优的死亡被社会当作娱乐新闻对待吗?这些小松姐是看不出来的吧?”
“但是我看到了。”
强调这句话的时候,友梨花特别有底气。
听的外门的凌波润心生暖意。
——就算这个牛郎业界在你眼里看起来很脏,但是我仍然热爱它!为了遇见明天的更好的你,我置身其中,从未后悔。
那个雨夜,他说的那句话,友梨花一直记得。
友梨花问经纪人:“小松姐是不是在想:那个夜晚那场雨,被淋得狼狈不堪的凌波润,对比一贯以优雅贵族形象待客的豪德寺景吾,前者不及后者半分?”
凌波润说,后面是老牌女明星浅野多江过去问二人在吵什么,她们才停止争论的。
浅野的戏份不多,她在这部剧里面饰演友梨花的母亲,每集出场很短,却往往能在关键的地方给女儿启发。比如这集《歌舞伎町吻雨》,就是她好奇翻看女儿的刑事笔记,看见了夹在里面的关于牛郎“凌波仁”的戒指的照片后,随口说了一句话,成为破案线索的。
“不管你们谁对谁错,现在要紧的是彩排,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因为一个牛郎搞的彼此不愉快,值得吗?”
“你们这个样子,是想让整个剧组看笑话吗?凌波润也快来了,今天是最后部分的彩排了,收拾好心情,先把剧本合作好!”
因为演艺资历长,所以浅野说话有分量,友梨花和经纪人才各自走开了。
凌波润深情地说:“那个时候,我想拥抱她,友梨花,我想拥抱她。”
他说他想拥抱她,因为没有人像她一样懂他。
“小松和浅野的话里都带着刺,很疼,我宁愿当面被她们刺的人是我……”
凌波润低头,包含着对友梨花的歉意和难过。
“恋君,时间不早了。我看你感冒挺严重的,让那个孩子送你回家吧!”
凌波润看向一之濑枫,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我也该去donuts出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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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电视剧和电影里的牛郎,都是坏人?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把答案设定为:社会和他人的口碑。
大家呢?有什么看法?
这是一部在日本歌舞伎町上演的、现实向的牛郎小说,
期待与您一起讨论剧情,也期待您的三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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